马甲7号

迎入日月万里风

平城纪事(五)

除了皇帝,李麟,元廷,
其他人和原剧没啥关系了。



寒蝉赋

灅南宫值守的内侍应见着张安姬来到,忙伶俐地见礼,“张典御。”

张安姬手中端着备好的腊脯,亦遵照规矩从容回礼。待入得偏殿将腊脯置于案上,两名内侍便脚步轻缓地迎上来,一人选五味腊脯,另一个选甜脆腊脯放入嘴中细品。方才迎她进来的内侍应燃好香,复又垂首不语立在一旁等香燃尽,若试味的两人无碍,才能进御膳。

因知晓皇帝正在灅南宫考教太子功课,张安姬特意增选了元恪素日里爱用的鹿脯,来得路上竟兀自烦忧,一时担心元恪御前应对,一时又安慰自己宫学里众人皆夸赞太子过目成诵极是聪慧,此番定是能得陛下夸赞。

趁着风雪微歇的片刻光景,张安姬在偏殿内凝神倾听,元恪的声音逐渐清晰,“蝉有五德,君子则其操,可以事君,可以立身……”

她曾听元恪躺在阿真厨院内的枣树上一字一句诵读过这首《寒蝉赋》,虽不解其中深意,但不知为何甚是喜爱,之后偷偷央求王怡找来摹本,日日温习背了下来。

平城宫阙陷入白雪皑皑的迷蒙幻境,雪浪层层席卷天地。张安姬听着元恪的声音,心中却愈发沉静,随着他默默吟咏,殿外寒风呼啸声再不入耳。

一首词赋终了,香亦燃尽。内侍应见平安无事,满意地点了点头,向张安姬道:“还是张典御做事妥帖,这风雪天进什么都要冷了,还是这制好的腊脯应景,脆生生的就着酪浆,陛下和殿下都喜欢。”张安姬轻声道了谢,便端起各色腊脯随着他向殿内去了。眼前锦织帷帐被两侧宫人挑起,待她行过又悄然降下。寒气阻隔于外,愈往里走愈发馨香和暖,冻僵的指尖先是刺痛又发了痒,好在张安姬早已习惯并不觉得难捱,边行边留心殿上动静,皇帝似乎兴致颇佳,夸赞了太子。她听了心中欢喜,嘴角弯起优美如新月的弧度。

皇帝问起傩礼演兵,元恪肃然应了,打起十二分精神将筹办诸事一一备细答来。
凡十族子弟适龄者皆在岁除演兵之列,而执傩礼玄甲骑士兵符者,唯择拓跋氏中战功卓然者担纲。元恪曾在演兵校场向渤海王提过,不知几时自己才能执北军兵符。

元澄也不端长辈架子,挨着他一同席地而坐,狡黠笑问:“着急了?”

怎能不急?少年心中气恼,皇帝在他这般年纪已经率军平定沃野、统万二镇敕勒叛乱,尽数绞杀三万流寇。眼前的这位皇叔也是在弱冠之年固守五原城,北抗蠕蠕于苦水河,杀得其主伏图纳遁逃漠北,至今未敢异动。

“元廷只长我一岁,已随叱罗将军去了上谷军都关,我连平城都出不得几次。”少年捡起身边石子,奋力挥臂朝极远处抛去。

元澄收起揶揄神色,拍了拍少年肩膀,道:“起来!”

渤海王凝视负气而立的少年,语意深沉,问道:“殿下可知我朝代北共多少部落?”

“大部三十六,小部九十九。”元恪未加思索即刻答来。

“好!”元澄颔首,继续追问,“若有一天诸部皆与我拓跋部为敌,殿下能否凭一己之力抗击诸部?”

少年一时语滞,万没料到等着自己的会是这么个刁钻难题,“代北部落自太祖朝即已归顺我大魏,何来叛逆之说!”

“殿下若觉此问荒诞,不若过几日逃了宫学随我去看各部首领议事,之后再做答复可好?”

元恪只听说过各部首领会按旬从封地赶赴平城聚集议事,场面极是盛大,若能见识到自然欣喜,即刻答应下来。

皇帝还是亲王时候便几次领过傩礼兵符,率玄甲军演武,元恪心中自然知晓,自演武阵法、所持兵刃,再到傩者几时唱和鼓舞,事无巨细应对得分毫不差。

张安姬身量小,立于内侍应身后几乎不见。她抬眼偷觑元恪,昔日少年已褪去青涩,愈发俊逸挺拔,不苟言笑的时候气质冷然,幼时总缠在身边的刘氏、郑氏也与他疏远了几分,到是在阿真厨笑着问自己要醴酪的元恪依稀仍是刚入宫中的模样。正思虑间,内侍应已催进膳,张安姬面上莫名地发烫,赶紧收拾起散乱心思依令行事。待到近前呈上各色腊脯,元恪见她周身寒意未消,两颊双手浸了石榴汁般泛红,微蹙了眉峰,心中暗道了声:笨!

张安姬办完差事,依着规矩缓步退出,殿外值守的内侍应与她擦肩匆匆而过,不多时声音从身后传来说是穆泰于殿外听召……

出得灅南宫,已不见北风席卷呼啸,天幕灰沉,雪落无声如鹅毛飞絮。张安姬袖手向阿真厨走去,空旷宫苑只有脚下声响作伴,偌大平城仿佛只余下她一个。

王怡前几日捎话过来,说她二人托工匠塑的菩萨小像已拿去寺里供奉上了,只要去看还需等些日子。张安姬忆起这桩心事便顾不得冷,在雪中站定仔细算了算,约莫着要到六月随圣驾去往阴山才能趁着临时驻跸赶去瞧上一瞧。她方才思虑得入神,待再举步前行,脚下打滑站立不稳扑倒在地,狼狈间被人从旁架住手臂,借着力道站起身来,怎奈脸上仿佛在糖霜里滚过一遭,满是冰雪目不视物,一时也不知是何人施以援手,慌张着用衣袖去拂脸。旁边那人拍去她肩头冰雪,冷道:“你这典御的职算是白当了。”说罢也不管随侍劝阻,解开身穿的青鼠裘,又在张安姬穿的羊皮裘外头罩了一层,将她裹了个严实。又道:“今日当值的就只剩你张安姬一人是么?”

听是太子元恪,张安姬也顾不得脸上尚未抹净,赶紧俯身见礼。

见她此时风帽歪斜,脸上像戴了白银覆面一般,哪还有半点素日里规整严谨的模样,少年终究收起严峻面孔,忍着笑一抬她手臂,“免了罢,阿真厨里可没见你那么多规矩。”

在宫中多年,张安姬早生出玲珑心思,刚落雪那日内廷便有传闻,说是八部田猎归程途中,渤海王因个女子与穆泰起了争执。穆泰此番来作甚,明眼人一看便知。太子元恪对渤海王极敬重,想来是不愿听穆泰在御前聒噪,提早辞别了陛下又未乘辇车,方能于此处遇见。

知他心中不甚畅快,张安姬未将青鼠裘解下,只照规矩谢了恩典便随着元恪往北行去,期间特意挑些趣事说与他听。
待过了景麟门太子需往东去,张安姬才要把青鼠裘交还给元恪。

“此处离阿真厨还远,你且穿着罢。”元恪看了看她又叮嘱道,“往后若非正宴,你打发个人来便是,可记清楚了?”

张安姬心头一热,轻声道:“是,妾知晓。”

太子颔首,踏雪而行径自去了。张安姬立在原地直等望不见他,才折身去往阿真厨。

平城宫苑内,元恪张安姬各自背向前行,身后留下的细小雪径转瞬间就被茫茫飞雪抹去痕迹。

灅南宫外廊庑延绵,如雁翅般伸展。廊庑下,渤海王元澄玉冠束发,身披皂色狐裘氅稳步前行,后面紧随一名妇人,发髻上无甚装饰,仅簪了金蝶步摇,行进间金蝶薄翼颤颤仿佛振翅欲飞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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